——访北京一零一中学副校长、特级教师程翔
程翔 北京一零一中学副校长、特级教师。教育部“国培计划”专家库首批专家,教育部教师教育课程资源专家委员会委员,人民教育出版社教材编写委员,北京大学语文教育研究所兼职研究员,同时担任全国中语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
教过多年语文之后,北京一零一中学副校长、特级教师程翔慢慢领悟出:“语文老师必须站在文化的制高点来教课文。”这是一位语文教师三十多年从教经历中“修炼”出的文化自觉。秉持着这种自觉,他努力探索学理观照下的语文教学之路,追求有灵魂的教育,教有学理的语文。
秉持语文学科的文化自觉
“语文”是从哪里来的?这样一个简单的发问,促使程翔“逆流而上”,找到“语文”的源头。
经过研究各种史料,程翔发现,“语文”一词出现于鸦片战争之后。清王朝在惨败中吸取教训,开展“洋务运动”,开办同文馆,培养外语人才,于是有了“洋语”、“洋文”,简称“洋语文”。
因为这段屈辱经历,程翔深刻感受到,“语文”一词先天带有救亡图存、开启民智的意味。1903年国粹派代表邓实写道:“故一国有一国之语言文字,其语文亡者,则其国亡;其语文存者,则其国存。”
在现代语文学科的形成过程中,叶圣陶起了重要作用。程翔说,“20世纪30年代后期,叶圣陶、夏丏尊二人提出将‘国语’和‘国文’合二为一,改称‘语文’,并尝试编写新的语文教材,后因日本侵华战争爆发被迫搁浅。”建立语文学科,是叶圣陶的一贯追求。新中国成立后,叶圣陶又一次提议改革“语文”科,被当时华北人民政府教育机关采纳,随后推向全国。
一部曲曲折折的语文教育史,让程翔体会到,“作为学科的‘语文’不仅仅是一种交际工具,统一的语言文字,历来就是民族团结的纽带。”因此,上都德的《最后一课》时,程翔反复提醒学生理解韩麦尔的话:“亡了国当了奴隶的人民,只要牢牢记住他们的语言,就好像拿着一把打开监狱大门的钥匙。”程翔说:“母语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家园,是一个民族的整体记忆,丢掉了母语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思考语文教育的学理依据
在程翔看来,语文教学育人的功能主要体现在:语文能够培养学生热爱母语的感情,传承以母语为载体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语文能够培养学生良好的语文素养;语文能够促进学生审美能力的发展,对学生的心灵、精神、人格成长产生积极影响。
既然中国语文学科在诞生之初就承担着民族振兴的使命,语文具有特殊的育人功能,那么,怎样让语文学科更好地实现它的使命,体现它的功能呢?
程翔认为,学理有两层含义:一是已有的原理和法则,二是新生的原理和法则。语文教学必须遵循的教育原理和法则有:培养学生健康独立的人格,使学生得到全面和谐的发展;尊重学生的生命、人格和个性;处理好教育的世界性与民族性的关系,把“培养什么样的中国人”作为教育的灵魂;教育类似农业,警惕“过度教育”,防止“教育异化”;教师的天职是促进学生的发展。
他指出,语文教学又属于教学与课程的范畴,必须体现教学论与课程论的原理和法则:激发学生兴趣;注重学生的参与、体验、内化与生成;善于引导、启发学生,教授方法和规律,促进学生思维品质的提升;充分体现课程的功能,教师是“用教材教”,不仅仅是“教教材”;教学的有效性主要表现在教师引导下的学生自主体验与内化生成。
探寻语文教育的学理依据
但是,语文教育仅仅遵守教育的学理,就足够了吗?非也。程翔认为,语文教育姓“语”,语文的“核”是语言文字,语文教学要促进学生语言文字符号意识的觉醒。语文教师要好好研究各种关于语言的理论。
北京大学教授温儒敏赞赏程翔的这一观点,他说:“课程改革强调人文性,强调情感态度价值观的渗透,是必要的,也是改革的一个亮点,但不能偏执,不能离开语文教学的规律,否则会淘空了语文,适得其反。程翔提出以读、写为核心,以语言为‘抓手’,促进学生语文素养全面、和谐地发展,是有意义的。”
程翔说:“我曾经有过缺乏学理的语文教学经历,仅凭热情,根据好恶、感觉和经验教学,教学缺少理论修养,有时面对学生质疑,心里发虚。”
为了寻求语文的学理,程翔研读过符号学、解释学、叙事学、心理学等各类学术书籍。这为他的课文讲解、阅读课、写作课奠定了丰厚的基础。“语文教学究竟有多少相关的学理,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学理往往随着文本体裁的具体情况而出现。涉及语文教学学理的书究竟有多少本?大概有一百本吧。但是想要知道是哪一百本,可能需要用一生去追寻。”程翔说。
语文有学科自身的学理,不同的篇目也各自有学理。程翔追求学理的种子,是在二十多年前就种下的。程翔从教第六年,正好赶上山东省第二次青年教师教学比赛。当时,按照课程进度,程翔在教《荷塘月色》。为了解读文本,他找来所有能找到的关于《荷塘月色》和朱自清的资料。程翔在那次比赛中得了综合一等奖和讲课单项第一名。他的课堂教学是建立在丰厚的文献资料基础之上的。
文献资料仅仅是第一步,文献背后、教材背后、课文背后、作者背后,是深厚的文化积淀和文化传统。一位语文教师,只有慢慢开启了这道沉重的闸门,门后的各位名家、各种思想才会深情款款地走出来,“帮助”语文教师上好每一节课。
说到这里,不能不提到程翔的第七本著作《说苑译注》。写这本书的缘起是讲《愚公谷》一文时,他发现教学参考书中有关《说苑·政理》的译文值得商榷,于是就找来相关材料核实。谁知,一发不可收拾,由《愚公谷》到《政理》,进而到整册《说苑》,程翔用了5年业余时间,穷道究理,完成了这部百万字大书。看完这本书后,刘国正先生说:“要做一名学者型的教师。”王世堪先生说:“以后你看语文的视角就不同了。”
莫显柏选自《中国教育报》(2015、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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