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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你的无字碑歌
 作者:吴亚芳 更新时间: 阅读:33265次 字体:缩小 放大
    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将她描绘在纸上。没有功过是非的评判,只是单纯的再现,简单而透明,就像她给世人留下的那座无字碑。

    谈不上崇敬抑或不齿,谈不上仰望或者同情,这一刻,她只是女人,就如刚进宫时那般。

    永巷深远而狭长,伸展着后宫的悲哀。

    十四岁的武则天凭着少年的纯真与连历史都驾驭不了的美丽踏进了宫墙,从此,她是被禁锢的,被操纵的,被逼迫的。这是李氏父子的天下,她有的,只有年轻,年轻与貌美罢了。但这就够了不是吗?年轻的她或许只是一个传统思想教育出来的相夫教子的女性罢了,或许那个时候的她只能称作女孩子。美便是她的武器,而这温柔而缱绻的武器却硬生生帮她打下了属于自己的天下,在那方天地里,只有自己,那个被称作武曌的一代女皇。

    在她的信条里,没有不可以杀的女人,她是把自己的心一片片撕碎才登上皇后这个集万千宠爱与嫉恨于一身的宝座的,没有人可以随意践踏她的成果,就连使她获得一切荣华的枕边人都不行,即使他是掌控着天下人生死、荣辱的皇帝。王皇后,萧淑妃,不足满月的小婴孩,姐姐韩国夫人,侄女魏国夫人……渐渐的,女人圈的厮杀已没有了新意,武则天终究不是只会因妒火杀人的机器。或许是因为她已成为那个软弱而温柔的丈夫身边的唯一,逐渐平淡起来的生活激不起她的热情,她的目光转向了男人专注的地方。皇帝和皇后的位置尽管近在咫尺,可有种距离叫做咫尺天涯,于是在那个已撑不起大唐栋梁的男人再一次将奏折摊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开始不信任任何人,即使是与她有肌肤之亲的丈夫,即使是血浓于水的骨肉,或许她从来就没信任过什么人,从那道宫墙望出去,满眼的萧瑟与肃穆,因为权力,她无比热爱的,能给她不一样的真正的尊严的权力,她开始将家庭当作了战场。慢慢地,从疏离到仇恨,从防范到控制,她太喜欢江山,太喜欢被尊上天的感觉了,她舍不得丢下,更不能让其他人夺走,哪怕那些权力名正言顺属于自己的丈夫,将来要传递给自己的儿子,为此她便只能赶走甚至诛杀他们。行至中年的武则天再也不是那个靠着美丽维持尊严的人妇,她是独立的,属于自己的,对权力有着敏锐嗅觉的政治家与阴谋家。不是妻子,不是母亲,或许她作为女子的眼泪只流在了历史未曾关注的地方,那个年代的空气太僵硬,她只能用女子的柔美外形包裹住她那颗震慑天下的野心。李弘,李贤,李显,李旦,该诛者必死,流放者必殃,即使他们是她十月怀胎而来;贺兰敏之,武承嗣,武三思……即便流着武氏血液,盯着皇位便是自不量力。这是属于她的时代,她不允许有人的目光不澄澈。

    渐入暮年的女皇开始感到了孤独,偌大的皇宫夜晚显得凄凉而鬼魅,她怕那些死在她手中的魂魄,冤魂太多了,她再怎么坚强,也是女人。于是千金公主为她带来了怀义——那个骑着白马穿过宫门向她翩翩而来的男子。即使他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阴谋中,只因为那个男子开始有了尊严,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在一个女皇撑起来的天下,被她玩在掌心的男子怎么能忤逆自己的想法,白马寺冲天的火光里,烧掉的是她对那个男子仅存的一点私心。怕什么,她还有昌宗,还有易之,那两个像妖魅一样拥有着青春的男子,或许那个时候对她来说只是男孩子。她如此疯狂的热爱着青春,仿佛那样就可以弥补她逐渐老去的年华。从这一点上,她是孤独的,孤独而落寞,即使拥有天下又如何,真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只有阳光下的影子,可到了夜晚,便只有穿堂而过的带着妖气的风声。她要用大把的温暖来驱赶从心底渗出的寒意,可是后来,年轻的张氏兄弟也成了皇位的祭祀品。那两颗被赶来的叛军拎在手里的头颅让她明白了——自己的时代结束了!

    然后机械地退位,机械地休养,最终机械地死去。据说,她死前曾留下遗嘱——去帝号,称则天大圣武皇后,并将王皇后萧淑妃二族及褚遂良,韩瑗等无条件赦免。到底还是当年那个拥着华贵气魄的女皇,临了终于决定只做皇后只做女人,终于有勇气将她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尽可能纠正过来。

    到底她还是将皇位还给了李家,“唐三代而亡,有武姓女王昌”终究留给了历史去评说,就如她立在风里,吹过千年的无字碑。 
                                                    2013/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