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宁二中——

祖母的鞋垫　作者：杨智平　更新时间:　阅读:16897次　字体：缩小放大
祖母的鞋垫杨智平老师祖母的去世，我竟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2002年大概入冬了罢。因为我家负担了祖父的晚年，祖母便由叔父承养。只是祖母在祖父去世20年之后才离去，这段时间，叔父一家对祖母的照顾不是很好。晚年的祖母多病，看病多由小姑姑出钱。以至祖母去世时竟没有人在身边，也许是头天晚上或是第二天早上。冷冷地躺在床上，是黄昏的时候才被发现的，自然也就没有人知道祖母弥留之际最想见的是谁，最想说的是什么。我赶回家的时候，冰冷的祖母已经盛在棺材里了，脸上蒙着黄表纸，灵堂也扎起了。祖母是很溺爱我的，“爷爷奶奶爱头孙”，祖母比祖父对我的爱更直接、更外露。小时候挨爸妈的打时，祖母总第一时间冲出来护着我，我对祖母也最为依赖。后来，祖母和叔父家过，我很难过，祖母又总有忙不完的家务，我只是偶尔去吃祖母炒的菜。或是看祖母小脚颠颠地忙。什么时候，叔父一家便搬出了我们共住的老屋，到一里开外的对面的山坡上修了两间小房子去住了。祖母便很少过来，怕婶婶骂。我也忙于上学读书，忙于农活，很少去看她。我小学毕业后就到离家三十多里的另一个小镇上去读初中，这样就很难见到祖母了。只是时时想起。初中毕业，我又去了县城的一中读高中，回家要一块多钱的车费，这样连家都难得回了，见到祖母的机会便特别少。只是，对渐渐年迈的祖母的牵挂，越来越浓。高中二年级，因为我父亲的去世，加上我身体不好住院，便从学校退学了。但即使这样，我仍没有时间待在家里，那时我总是跟开小四轮的姑父去外县收废纸。一年后，我再到离家不远的县二中读书，算是复读。咬咬牙，考上了市里的师范专科。那个时候，农村经济不怎么好，加之父亲去世，我又住院，母亲好不容易才给我凑足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后面的日子便只能靠自己去筹钱来保证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有零用的各种费用。大二的时候，我用自己的钱给祖母买了一盒（叫什么名称忘记了）口服液，十八块钱。祖母逢人就夸我对她的孝顺。其实，这怎么能和她二十多年里对我的关爱相提并论呢？毕业的时候，因为领了奖学金等各种奖金，有一千多，于是我给祖母买了点止咳、祛风的药。参加工作后的头三年，在离家百里外，回家的时候便给祖母买点东西（其中大部分是药）去看望她，期间祖母很少外出了。三年后，我调回离家才七八里的二中，便经常回家看看祖母，陪她聊聊天，帮她穿穿针线，有时塞给她一些零花钱。一次，年近八十的祖母竟然走了七八里路来到我工作的学校，还找到了我的房间，刚好我上课去了，祖母就在我房间外的走廊上坐等了两节课。在我房里，祖母见我有好几个塑料盆，竟找我要，我说去给她买新的，她倒是不肯。祖母也不肯留下来吃饭，还不要我送她回家。祖母真的老了，纤廋的身子还没有我的腋下高。这是那个曾经给我遮风挡雨的祖母么？祖母抱着两个旧塑料盆，颠着小脚走出了我的房门，蹒跚的背影后是我的流泪婆娑的脸。在我求学到祖母去世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陪着我的就是祖母给我纳的鞋垫！特别是祖母去世的前几年，祖母做不动其他的活了，就给我们纳鞋垫。祖母有一个很古旧的木箱，也许还是她的陪嫁。箱子里总装满了旧的衣服、布条，祖母把它们剪成小条，然后浆过，一条条贴成鞋垫模样，再一针一线密密地缝好。祖母纳的鞋垫没有花样，都是平平的一行行很严整的线路。鞋垫很厚，刚放进鞋里的时候，硬硬的，甚至有点咯脚，穿穿就舒服了，而且还很耐穿。只是祖母给我的鞋垫后来的都短了，垫不到鞋尖，祖母总以为她的孙子还没有长大呢，其实她的孙子早就一米七多的个子了。祖母的晚年过得很凄惶，但她的丧事办得还算风光，婶婶这样的面子她倒是很在意的。祖母出殡的时候说是和我还有小堂弟的属相相冲，竟被要求躲起来，但上山时我还是送到了墓地。她最喜欢的孙儿虽然没能给她送终，但无论如何也要送她最后一程！逝者长已，离去的祖母留给我的只有最后两双再也舍不得放进鞋里的鞋垫以及无尽的伤感和漫漫的回忆！